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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湄先是楞了幾秒,等回過神才想起剛才兩人跳舞時,她讓薄司譯把手搭在她腰後,這會倒給他理由做主怎麽改她裙子了。

“你倒比我還了解我自己。”

秦湄說的是反話,但落在薄司譯耳朵裏像聽不出語氣似的,竟還謙虛起來,說:“是你讓我了解。”

他這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同時讓兩個人聽見了,秦湄跟薄司譯向來少有和悅聊天的時候,但卻沒有在江逾白面前展現過,此刻被他看在眼裏,江逾白唇邊掛著微笑說:“小湄確實挺簡單的。”

秦湄被薄司譯拿捏了表演服,又被江逾白說“挺簡單的”,她真想說我謝謝你們啊。

“我吃完了,先去排練一下。”

秦湄站起身跟兩人道了別就往舞臺過去,她是節目主演,又要統籌工作,自然坐不住,哪怕江逾白就在身邊。

晚上的操場夜色融融,薄司譯坐在低矮的橫桿上,套著身燕尾服在縫手裏的紗裙,而江逾白就坐在他對面,目光打量著他,都是聰明人,旁觀者清,他說:“從來沒見你給誰縫過衣服。”

薄司譯扯了下唇,輕笑一聲,“我奶奶就喜歡繡點東西打發時間,這種工作能讓人心情沈靜。”

江逾白眉稍微挑,手肘搭在膝蓋上,說:“都是兄弟,你是不是對小湄不一樣,我還是看得出來。”

薄司譯食指劃過細線,勾起後在銀針上繞了幾圈,最後抽出打了個結,說:“既然你看出來了,應該不會反對吧?畢竟,”

他語氣微頓,眼皮撩起看他: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操場器材區寂靜無風,只有衣服折起的聲音,江逾白看著薄司譯將那條綃紗裙細致地熨平,邊角對得整齊,連領口的雲肩都被他撫正了。

“當然。”

江逾白眉眼淺笑:“但現在你們還要準備高考,先別打亂節奏,影響成績。”

薄司譯唇角微勾,把衣服收在手裏,起身道:“放心,就算是影響,也是讓她考得更好。”

新年晚會開始前的後臺亂哄哄一片,有人嚷著衣服去哪兒了,有人著急找道具,燈光和音響還在調,一陣刺耳的聲音從音響裏冒了出來,嚇得大家塞起耳朵。

“別急,還有好幾個小時才開始。”

江月年邊說邊深呼吸,“能順利結束的,該對臺詞的對臺詞,該練舞步的練舞步。”

三班的話劇演員都換了戲服上臺排練,江月年一轉頭就看到人群裏最亮眼的風景,二十五班的舞蹈生都換了古裝表演服,她沖她們招手:“小湄,這兒!”

此時正在翻劇本的薄司譯眉眼微轉,看到一抹提起裙擺朝這邊跑來的雲彩。

“排得怎麽樣?”

秦湄說:“你們聰明,一學就會了。”

江月年看著她的臉驚訝道:“你化妝了!”

秦湄擡手摸了摸頭發,笑著點了點頭,“好看嗎?”

“美神降臨啊!美哭了!”

江月年說完真要立馬給她表演一個哭戲。

化妝師把秦湄的長發編了辮子盤在腦後,卻不是平時簡單的盤發,而是中分後在兩側勾菠蘿辮,接著在耳朵後盤起,遠看像戴了皇冠發箍,顯得整張臉型流暢且精致。

“那我去排練啦!”

江月年用力點頭,打氣道:“加油!”

“你也是!”

兩個女生說完,秦湄轉身往自己班隊伍過去,就看到有幾個穿著歐式古典服的人在中式古裝人群裏穿梭,應該是來練習昨晚教的舞蹈動作,秦湄去拿筆記熟悉那幾句臺詞,就聽見班主任許清柔的聲音:“怎麽三班的節目竄到二十五班來了?”

孔顏解釋:“昨晚我們班幫他們走舞步了,今天又來熟悉一下。”

人群嘈雜,秦湄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開始背黛玉的臺詞:“啐!我道是誰,原來是這個狠心的……”

“我痛苦了好幾個月,其實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見你。”

忽然,身後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,秦湄嚇得一回頭,是坐在休閑椅上看劇本的燕尾服薄司譯。

他背對著她看書,倒是專心致志,秦湄抿了抿唇,繼續練自己的臺詞:“誰同你拉拉扯扯的!一天大似一天,還這麽涎皮賴臉的。”

“我不知何時何地看到了你何種的容貌與談吐而為你傾倒,在我察覺它們之前,我就已經愛上了你。我以前的確是一個驕傲的傻瓜。”

薄司譯的嗓音低沈清雋,有英式紳士的禮節和頓挫的口吻,認真得秦湄差點以為他在跟她對臺詞,忍不住走到他面前:“我在這兒背,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啊,我那兒都是你們組的人。”

燕尾服公子哥長腿疊著,慢條斯理地翻劇本:“你背你的,這麽容易被影響,說明還不夠專註。”

秦湄:“……”

“那我背黛玉的臺詞你就不受影響嗎!”

“當然。”

“不信。”

薄司譯眉梢微挑:“那你試試。”

秦湄的臺詞並不是連貫劇情,而是舞蹈跳到中間時的一段念唱,節奏輕快,她翻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對他說:“你也不用同我好一陣歹一陣的,要惱就撂開了手,何必再這說這些話。”

薄司譯從椅子上站起身,雙手背在身後,微微傾身看她,秦湄以為他要跟自己來一場理論,仰頭時卻聽他落來一句低沈的話:“我克制來克制去,實在撐不住了。”

秦湄瞳孔驀地一怔,他的氣息貼來,她往後退一步,他就往前一步,邊走邊繼續看著她說:“這樣下去可不行,我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了。請允許我告訴你,我多麽敬慕你,多麽愛你。”

“吧嗒”

秦湄後腳跟抵到了gg牌上,他把她堵在了角落裏,秦湄明知道他在念達西先生的臺詞,可偏偏被他惹得耳尖生熱,手背壓了下臉頰,說:“位置讓給你了!”

頭頂落來了一道短促的笑。

他得逞了。

秦湄跑回二十五班的陣營裏,還有幾個三班的人在那兒練,間或幾道笑聲響起,就聽許清柔說:“要不戲劇中場的舞會讓舞蹈班的同學插上去,現在臨時抱佛腳太難為他們了。”

“可是沒有多餘的表演服給姑娘們換啊。”

許清柔看著在練習的學生們,若有所思道:“其實直接上也可以,讓女生們帶男生,來個中西結合的彩蛋串場。”

她這個提議一落,對面的排演老師雙手一拍,笑道:“這個主意好。”

“欸,跟三班的班主任說一聲。”

“這種文娛活動他沒有發言權!”

排演老師話一落,大家頓時笑出了聲。

因為這個臨時決定,讓《傲慢與偏見》劇組的節目加了一些高光值,而對舞步不熟悉的演員們也都松了口氣,按照節目順序,二十五班的《紅樓夢》先上,所以後面加入《傲慢與偏見》的表演就不趕時間了。

六點一到,整個操場都已整齊擺滿了各個班的小椅子,中央主席臺清場,夜幕開始,節目一輪輪地上,排在後面的組時間越長越緊張,秦湄跟吳春妮站在一起,一紅一綠,甚是搶眼,而自從上次醫院的事情後,兩人幾乎沒怎麽說話,此時外面主持人的聲音播到《紅樓夢》,秦湄朝她攤出掌心,小聲道:“多多關照。”

吳春妮眼眸一怔,目光落在她的手中,輕聲道:“加油。”

兩人牽起手往拉開的帷幕前小跑進去,聚光燈照了過來,仿佛黑暗終於熬了過去,剩下的都是用汗水堆積的光明。

秦湄在舞臺中央旋轉倚腰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,包括坐在觀眾席前排的江逾白。

原本他正在跟同學聊著天,只是音樂一響,他的專註力就開始被牽引,好像有什麽東西勾著他的情緒,隨著那段翩躚的舞姿而在風中掠起驚鴻一瞥,他的瞳仁恍然一擴,一時竟忘了眨眼。

絳珠仙草黛玉傾國傾城貌,多愁多病身,被秦湄靈動輕盈的舞態勾出了仙人之姿,仿若從古典書中走出來的美人,舉手投足都在展現婉約的林下風致,江逾白見她微微側眸傾身,竟有一刻怕她跌了下去,想要伸手去扶。

漫天的黑夜裏只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,而江逾白的眼睛裏也只有她這一束光了。

一曲《紅樓夢》舞畢,所有驚嘆聲響起。

“天啊,黛玉太美了!”

江月年在後臺張著唇鼓掌:“幸好一會還能串場,我還能再看一出小湄的驚為天人。”

薄司譯的目光從舞臺收回,不動聲色地翻著手裏的臺詞本,昏暗的候場道裏,他被照亮了。

“接下來請大家欣賞由高二3班帶來的英式古典田園輕喜劇——《傲慢與偏見》。”

臺上主持人話音一落,坐在高三年級前排的江逾白讓同學撞了下胳膊肘,對他說:“是不是你妹妹的節目要上了?”

江逾白才回過神,“嗯”了聲,目光往臺上望,就看到聚光燈下的一道高挑燕尾服,薄司譯的出現讓場下的女生忍不住花癡,而他想到的卻是昨天晚上薄司譯對自己說的那番話——你不會反對吧,畢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江逾白眉頭凝起,忽然有些心虛不寧,起身往外圍走。

忽然,觀眾席上燃起熱烈的尖叫聲和掌聲,音樂變得輕快飛揚,節奏明快,他目光朝臺上一瞥,是剛才跳古典舞的演員串場,加入了話劇的舞會裏跳動。

人影憧憧,燈光魅麗,熱鬧的舞池盡頭,男主角卻在角落裏抓住了一縷軟糯青綠,把她帶到懷裏。

黑色的燕尾服壓著青白的綃紗裙。

“達西先生應該跟他的女主角跳舞,黛玉要去找寶玉。”

秦湄是堅定的官配擁護者,然而薄司譯攬著她腰的手卻沒有松,反而成了帶她跳華爾滋的主導者,只是說出來的話裏有幾分笑意,認可道:“當然,現在跟我跳舞的是秦湄,這麽說,秦湄是薄司譯的?”

江逾白:我準備入局了。

薄司譯:你已經出局了。

江逾白: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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